靠卖性保健品发家的飞龙集团，在发展途中接连受挫。1997年9月，姜伟登上《中国企业家》杂志封面，所配文字是 “”。文中他深刻反思经营飞龙犯下的错误，从决策、人才战略到资金使用、政策把控等诸多方面，剖析企业陷入困境的缘由，言辞恳切。

  文章一经发表，媒体蜂拥跟进，舆论却走向失控。好奇、质疑、谴责之声铺天盖地，“姜伟卷款跑路”、“飞龙破产”等流言四处蔓延，自省文章的本意被彻底扭曲。

  毕竟大众更易被八卦吸引，而非企业家的深刻省思。此后飞龙进入休整期，姜伟未作回应，悄然淡出公众视野。从放弃上市、内部整顿到公开认错，这一系列举动让飞龙从巅峰滑落。

  多年后，姜伟接受《赢周刊》采访，揭开往事。当时休整结束、新药获批，飞龙计划办发布会宣告重振，姜伟向记者发出邀请。经老记者牵线，一位记者前来深度采访，姜伟安排秘书全力配合，提供资料时未留意其中有 “二十大失误”。记者完稿后，姜伟看到60多页文稿，无奈让其自行刊发。

  杂志发行，飞龙订了5000册，姜伟看到内容才惊觉报道角度偏颇，结合此前杂志对史玉柱失败的报道，飞龙似也被唱衰。但姜伟也感慨因祸得福，认为有争议才有热度。可实际上，他压力巨大，家人指责他 “失败还宣传”，企业里他威望不再，干部敢顶嘴，社会上求支持也遭拒，毕竟企业露出诸多问题。

  那时保健品行业下行，姜伟的自我剖析被视作公司濒死信号，之后两年他消失于大众视线。新旧世纪交替，保健品热潮褪去，无人关注飞龙死活。直至1998年，姜伟主动出击，再次闯入公众视野，试图扭转乾坤。

  1998年，美国辉瑞公司推出一款治疗男性性功能障碍的蓝色小药丸，英文名“Viagra”（万艾可），一经上市便风靡全球。随后它被音译为 “伟哥”，辉瑞打算借此进军亚太地区。

  当时的中国社会，性观念逐渐开放，“伟哥” 一词瞬间成为大众热议焦点。从1998年6月到12月，约320种杂志、1800种报纸纷纷大篇幅报道，这一译法也被赞契合华人含蓄的性文化心态，如同 “奔驰”、“可口可乐” 般成为神来之笔。

  然而这股热潮却给飞龙集团的姜伟带来了困扰。朋友们开始打趣地喊他 “伟哥”，这绰号迅速传开。起初姜伟满心别扭，但很快，作为在补肾壮阳领域深耕多年的商人，以及中国性学会常务理事，他敏锐捕捉到商机。名字里的 “伟” 字，更让他觉得 “伟哥” 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机遇。

  7月，姜伟深思熟虑两周后，与商标顾问前往国家商标总局咨询，9月正式申请注册 “伟哥” 商标。彼时国内众多商家早已觊觎 “伟哥” 的品牌价值，广州威尔曼药业早在5月就研发同类药并注册了该商标，姜伟虽不是第一个注册者，却也不甘示弱。

  1998年12月25日，飞龙集团高调召开发布会，推出 “伟哥开泰胶囊”，宣称已潜心研发6年。姜伟强调，美国辉瑞的产品未在中国注册 “伟哥” 商标，而飞龙已申请。此消息一出，舆论哗然。

  有人为中国企业的果敢喝彩，认为这是一场精彩商战，抢夺非货币性资产；也有人批判，指责企业只想抢注获利，若行业习惯走捷径、不重研发，将是中国医药的悲哀。国际上亦有担忧，担心中国入世后，此类抢注行为不利于市场规范化接轨。媒体们纷纷以“沈阳飞龙公司抢注美国辉瑞伟哥商标”为题长篇报道。

  面对质疑，姜伟淡定回应，称辉瑞在中国注册的是 “威尔钢”，“伟哥” 只是无法律上的约束力的俗称，飞龙按法律程序申请，不存在抢注与恶意竞争，且7年前就与美国杜克大学合作研发该产品，有成果支撑。

  他深知飞龙与辉瑞体量悬殊，前者仅10年历史、净资产5亿元人民币，后者有150年历史、净资产2300亿美金，但姜伟表示穷人、小企业也要有活路与竞争勇气，若辉瑞质疑，飞龙有底气要求其拿出依据，事实上对方并无法律依据。

  宣传上，姜伟大打民族感情牌，强调 “伟哥开泰” 是中国人的 “伟哥”，是中药瑰宝，中国人健康不靠洋人。可产品设计却又矛盾，外包装与辉瑞产品相似，蓝白色调，印着比基尼金发美女，标注 “由美国温斯顿公司研发监制”，药丸也是蓝色。

  即便如此，“伟哥开泰” 热度不减，至1999年2月上市时，“伟哥” 热潮愈演愈烈。辉瑞迅速反击，在新加坡等亚太地区封杀，抢先注册 “伟哥” 商标。同时市场因前期过度炒作陷入乱象，走私、假冒伪劣 “伟哥” 产品充斥药店，“伟哥神丹”、“伟哥神露” 等假药横行，饭店还推出 “伟哥套餐” 等奇葩餐品。

  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见状，于1999年3月29日发布《关于查处假药伟哥的紧急通知》，给过热市场降温。但副作用显现，一些消费者误将上市仅一月的 “伟哥开泰胶囊” 认成假药。

  原本通知拟将其按假 “伟哥” 查处，幸得辽宁省卫生厅向国家药监局说明情况，药监局考虑到问题复杂，将飞龙有关问题单独拎出，留待后续妥善处理。

  总之“伟哥” 商标引发的一系列纷争，让飞龙集团陷入舆论漩涡，姜伟和他的企业在复杂的市场与舆论环境下艰难前行，未来充满变数。

  4月2日，被舆论风暴席卷的姜伟向记者袒露飞龙集团的市场策略。他称，打 “伟哥” 市场有 “先打和后打分” 的计划，借 “伟哥” 的热度让 “伟哥开泰胶囊” 入市，等消费者认可产品后，再适时舍弃这个已被炒滥的名称。

  次日飞龙集团向国家药监局呈交检查函，直面开泰胶囊说明书与外包装文字不规范的问题。药监局一位负责人责备道：“这药本有潜力，可说明书繁杂，还对标美国产品，咱中药自有优势，何必如此？取名也是，非得叫‘伟哥’？”

  4月6日，飞龙又向药监局市场监督司发传真，详述整改措施，接着迅速派出近30人奔赴全国各市场，逐户逐店更换问题产品，力求挽回局面。

  然而4月13日，形势急转直下，姜伟收到文件，“伟哥开泰胶囊” 被定为劣药。他紧急召回问题说明书，却无力回天。次日国家药监局下发93号文《关于查处劣药伟哥开泰胶囊的通知》。

  据悉，该药生产厂商违反药品管理法，擅自更改药品关键信息，组方标准、工艺等与延生护宝胶囊无异，价格却未经审批从25.3元飙升至180元，且商标注册未获批，违反药品须用核准注册商标才能销售的规定。

  事发当天，飞龙紧急声明，坚称药品申报、批件、质量检验均合法，说明书也经辽宁省卫生厅审批，但在公众厌烦 “伟哥” 炒作的背景下，这番辩解显得苍白无力。

  4月15日，央视新闻评论此事，众多媒体转载93号文，有媒体称如此力度打击单一产品极为罕见。

  “41” 后，姜伟落寞赴大连，带着法律书在海边苦学，试图寻出路。4月22日，他露面接受《中华工商时报》专访，苦笑着说：“现在一听‘伟哥’俩字，我脑袋都大。” 但他不服输，随后在北京连办两场发布会，高呼：“真正的强者不在击倒对手，而在跌倒后能否迅速爬起再战！”

  4月26日起，飞龙起诉辽宁省卫生厅，要求其收回查处通知，却未被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。5月6日，飞龙又在北京状告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，索赔1.26775亿元，姜伟决绝表示：“我要做秋菊讨说法，不然没脸面对任何人。” 这成了行政诉讼法颁布十年来最大民告官案。

  此后姜伟一边为官司奔忙，一边筹备飞龙复出。2000年1月10日，他在北京开新闻发布会，面容沧桑，头发凌乱，西装皱巴。会上他总结飞龙过往四年成绩，宣布重新出发，底气源自两方面：一是新药 “热毒平”，飞龙在困境中投入 4000 万研发，据称能定量清除人体内毒素，是多种疾病根源，还获国际认证，在美国免临床实验，技术堪称中医药 3000 年历史性突破；二是出让51%股份，以防自己再犯错。姜伟历经波折，仍怀揣希望，试图重振飞龙。

  姜伟在保健品行业摸爬滚打后，看透了其中门道，决心转型医药领域，试图东山再起。他全力推出的 “热毒平”，承载着诸多期望，然而进入市场后却如石沉大海，反响寥寥，飞龙再怎么折腾，也掀不起大的水花，满心不甘却无力回天。

  2000年11月17日，转机乍现。北京市高院判定 “伟哥开泰胶囊” 为劣药不当，这顶压了飞龙一年多的劣药帽子终于摘除。这本是大案的关键节点，可外界却无人关注，当天几乎没新闻媒体报道终审结果。

  姜伟后来受访时，落寞地说：“那一刻，真想大哭一场，却没处倾诉。当晚和几个飞龙朋友在北京小酒馆狂饮，喝得烂醉，我就想要个公正说法。”

  想当年飞龙巅峰时，集团有100辆车供司机随意开，何等风光；一场风波后，只剩一辆凯迪拉克，还是姜伟心爱之物，尽显兴衰落差。

  故事仍在继续。2000年，辉瑞公司的Wyeth进入中国注册为惠氏，虽做足预热营销，销量却不理想。1999年到 2004年，全球开出1.7亿张伟哥处方，中国仅150万张，一来价格高达99元，远超当时中国普普通通的家庭承受力；二来中国人受传统观念影响，笃信西医治标、中医治本，怕依赖蓝色小药丸损害健康。

  此后商业纷争不断。辉瑞起诉首个抢注 “伟哥” 商标的威尔曼及其相关方，要求认定 “伟哥” 为未在中国注册的驰名商标；同时与飞龙就 “伟哥开泰” 外包装专利有效性僵持不下。2001年5月12日，飞龙为解资金困境，在北京昆仑饭店拍卖热得快等当家产品，尽显落魄。

  一连串打击让姜伟心灰意冷，一度想告别商场，转而研究中国和谐文化与哲学，起初只为在绝望中寻慰藉，后来却发现商机，他兴奋地说：“中国文化藏着赚钱门道，能赚大钱。”

  2003年，姜伟重整旗鼓，带来近40万字的《商人医院》，这是解读企业未来的发展规律的工具书，总结了448条失败教训，获国家批准、申报专利，交由白山出版社出版，他对销量寄予厚望，理想卖10亿，保底3亿，可现实残酷，市场反应冷淡，几乎无人问津。

  一年后，姜伟不死心，宣称飞龙要发布三个专利项目，涉及医院查询系统、医护质量监督软件、网络医院套装模具等。被问执着于专利原因，他重提 “伟哥事件”，愧疚地说：“给飞龙和我们自己所带来深刻教训，我向辉瑞道歉，虽没违法，但违背商业道德，算我的第 21 大失误。”但他随即目光坚定：“我认错，可十多年来，我从未向市场服输。”

  2007年10月，新闻媒体报道姜伟旧部重聚，发力推广 “人性殿堂” 电子游戏网站。姜伟称这是飞龙精心打造，以智慧语言游戏助力身心与事业的项目。他高调宣布，飞龙要闯入新领域，欲创造融合文化、商品与互联网模式的革命性产品，扬言3到5年内赶超百度、阿里巴巴、盛大，挑战谷歌。

  可这番话让媒体一头雾水，有记者直言姜伟癫狂。姜伟却觉得旁人不懂他，自恃老将身份，认为飞龙虽历经波折但不会垮，涉足互联网也能像在保健品业那般崛起。

  现实却很残酷，没引来关注，项目无疾而终。回顾过往，从 “热毒品” 到 “中国伟哥”，再到互联网，姜伟屡战屡败。但他仍不服输，又进军洋酒业，还注册 “山寨” 商标，结果遭国家点名警告，命运急转直下。

  想当年，姜伟勇闯保健品市场，凭一己之力带动行业发展，堪称传奇。然而，他后来陷入反省，反复犯错，陷入恶性循环。其跌宕人生，是保健品市场兴衰的缩影，当年巨头们如今或消失、或平庸，不复辉煌。虽“一代伟哥” 沉沦，性保健品市场却热度不减，后来者不断角逐，只因世人对此刚需不灭。

  在京东匆匆下单，买了一本《商人医院》，434元。注说：仅存一本。以此纪念与姜伟总、老崔等飞龙人的30年前的情谊！